湖北宜昌：在青山綠水間解鎖鄉村振興“密碼”
在青山綠水間，湖北宜昌繪就了鄉村振興與經濟發展的雙贏篇章。
春日，漫步在大風口茶園，云霧繚繞間，采茶女靈巧的雙手在茶叢中飛舞。宜昌，這片被茶圣陸羽譽為“峽州上品”的土地，正在重現“宜紅工夫茶”的輝煌。
走進屈原故里秭歸，“后皇嘉樹，橘徠服兮”的詩句在橙香中回蕩。從鄧秀新院士引進新品種，到“倫晚臍橙”成為網紅爆款，再到柑橘文化引來八方游客，18萬橘農的笑臉，演繹著“柑橘紅了，鄉村富了，游客來了”的生動故事。
清江之畔，鱘魚谷的現代化養殖車間里，曾經的漁民變身養殖能手。從網箱養魚的生態之痛，到“漁光互補”的綠色轉型，是鱘魚的“上岸”之路，也是宜昌水產業升級之路。
中國農業科學院農業經濟與發展研究所副研究員張姝在解讀今年中央一號文件時提到，各地要立足自身資源稟賦，堅持推進特色農產品的全產業鏈發展，培育壯大產業集群，不斷提升產業附加值，推動產業有“錢”途。
宜昌正在利用青山綠水的資源稟賦，實現傳統與現代交融，生態與產業共進，物質與精神同富。澎湃新聞從宜昌市農業農村局了解到，2024年，全市農林牧漁業總產值達1221億元、總產值全省第一，八大重點農業產業鏈綜合產值達到2443億元，6個產業集群入選全省縣域特色產業集群、全省第一。
這是宜昌鄉村振興的生動實踐，也是“綠水青山”轉化為“金山銀山”的鮮活樣本，更是人民奔向美好生活的幸福答卷。
一片茶葉的“突圍”之路
4月底的宜昌大風口，山頂之上云霧環繞，山間滿園春色，茶香四溢。
宜昌古稱峽州，是中國茶葉的起源地和古老產茶區之一。茶圣陸羽在《茶經》盛贊曰“山南以峽州上”，奠定了宜昌茶葉的千年美譽。
1876年，宜昌被列為對外通商口岸，成為“萬里茶道”上的重要節點城市，宜紅也與祁紅、滇紅一道成為中國傳統外銷三大工夫紅茶，在國內外享有盛譽。
可曾幾何時，祁紅、滇紅老少皆知，與之并列的宜紅卻在知名度上有些許“掉隊”。幾番沉浮，如今的宜紅工夫茶又迎來了黃金時代。當前，茶產業被列為宜昌農業八大重點產業鏈之一，宜昌茶年出口量6萬余噸，占全國茶葉出口總量的18%左右。
為了實現建設現代茶葉強市的目標，2022年，在宜昌市委、市政府的部署下，酵母龍頭企業安琪集團通過市場化整合的方式，成立了宜茶集團。
宜茶集團品牌部負責人李可可介紹，宜茶集團整合七大產茶區資源，打造供應鏈核心競爭力，依托安琪集團海外營銷網絡優勢，產品銷往50多個國家和地區，2024年實現收入9.67億元，出口創匯近900萬美元，營收規模進入行業第一梯隊。
銷路夠廣的同時，宜茶也在謀求“招牌”夠響。
如果在社交媒體上輸入“宜茶”“宜紅”等關鍵詞，會發現不少網友在喝過宜茶后，逐漸愛上了品茗。這可以說是，近年來宜昌逐步擦亮茶產業招牌的例證之一。
宜茶集團相關負責人表示，集團成立后，圍繞全市“提升綠茶、振興紅茶、發展黑茶、兼顧黃白茶”的發展戰略，不斷延長茶產業鏈，“宜紅工夫茶”品牌價值達到45.84億元，位列“2024中國茶區域公用品牌TOP50”第25位。
4月24日，五峰土家族自治縣一家茶業企業正在加工茶葉。澎湃新聞記者 王岱玉 圖4月24日，五峰土家族自治縣一家茶業企業正在加工茶葉。澎湃新聞記者 王岱玉 圖
這些舉措，既是市場化的行為，又和建設農業強國的要求相契合。日前印發的《加快建設農業強國規劃（2024－2035年）》提出，要“推動農業優質化品牌化提升”。其中的具體要求就包括“培育一批品質過硬、競爭力強的區域公用品牌、企業品牌和產品品牌。加強中國農業品牌文化賦能，推進農業品牌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元素相融合。”
“宜紅工夫茶”是公用品牌，茶文化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顯然宜昌走的這一步，恰逢其時。
那么做大茶品牌，于普通茶農而言，又有何意義？“品牌做大了，認可度高了，茶葉也就能賣上好價錢。”宜茶集團品牌營銷中心總經理助理周斌如是說。
宜茶集團控股子公司湖北蕭氏茶業總經理向清華則提到，過去宜昌的茶葉大多作為原材料賣給浙江、安徽等地進行加工出海，產業附加值很低，但有了“宜紅工夫茶”“鄧村綠茶”等品牌后，宜昌茶葉不僅可以直接對接海外市場，品牌影響力也大大增強，帶動茶農增收，茶企增效。
“我以前給其他城市的茶城做批發，三五百斤算多了，但我現在和宜茶集團合作，一批次就有幾萬斤。”大風口生態茶園負責人周芳紅就是宜茶品牌推廣的實際受益人。
他告訴澎湃新聞，起初他的自有茶園只有200畝，但現在他的自有茶園已經有1000多畝，“因為有宜茶集團支持，也有越來越多的市場需求，所以我有信心。”
“前幾天，我的一個基地開園，就有400多人同時采茶，太壯觀了，這是以前不敢想的。”提起前后變化，周芳紅很是激動和感慨。
周斌介紹，宜茶集團以“企業+合作社+農戶”的模式，從茶園管培、鮮葉采收、務工勞務等環節每年為近3000人提供工作崗位。
茶產業的興旺不僅改善了茶農的生活，也推動了梔子花等相關產業的發展。2024年，宜茶集團與湖北省農科院果樹茶葉研究所合作推出創新型花香宜紅工夫茶。“我們將梔子花與茶葉一起窨制，讓梔子花香融進到茶葉中去，做到只聞花香不見花。”宜茶集團相關負責人介紹，梔子花茶主要銷售給國內知名奶茶連鎖店及飲料客戶，用作茶底原料，深受歡迎。
作為“時尚單品”，長陽都鎮灣鎮的梔子花身價也隨之暴漲，收購價由以前的每斤3元漲到了12元左右。都鎮灣鎮金福村黨支部書記王建華曾表示，“按畝產600斤花瓣來算，每畝梔子連花帶果，收入能過萬元。”
一顆柑橘帶動精神物質雙豐收
“倫晚臍橙和夏橙是花果同枝的水果。”在湖北屈姑國際農業集團臍橙博物館，講解員向澎湃新聞介紹當地的特色柑橘品種。
“后皇嘉樹，橘徠服兮。受命不遷，生南國兮。”兩千多年前，屈原在秭歸寫下了流傳千古的《橘頌》，成為中國文學史上第一首詠物詩。如今，在屈原故里，這片被詩人贊美的土地依然橘林遍野，橙香四溢。
宜昌柑橘種植面積達200萬畝，年產量超400萬噸，占全國蜜橘產量的1/6。秭歸縣作為宜昌柑橘的重要產地之一，依托三峽庫區獨特的氣候條件，形成了春有倫晚臍橙、夏有蜜奈夏橙、秋有早紅臍橙、冬有紐荷爾臍橙，“一年四季有鮮橙”的特點。
回溯宜昌現代柑橘種植史，要從上個世紀說起。1959年，當地開始引進臍橙，到了上世紀70年代，秭歸縣已經成為全國四大臍橙出口基地之一。不過作為經濟作物，臍橙受市場波動影響較大，價格也不穩定。后來又因為全國柑橘種植面積越來越大，秭歸縣的橙子一度滯銷。
2000年前后，中國工程院院士鄧秀新為當地引進了新品種和新技術，與其他地方的橙子品種實現錯季上市，不僅解決了滯銷問題，還使果農的生活又上了一個檔次。
如今，臍橙更是成為秭歸的標志性農產品。2024年8月，“秭歸臍橙”被正式明確為省級區域公用品牌，僅秭歸縣臍橙種植面積就達40萬畝，年產量超100萬噸，全縣90%的鄉鎮、80%以上的行政村、70%以上的人口，都從事臍橙相關產業。
公開數據顯示，近年來，秭歸縣通過打造“企業＋基地＋農戶”的科技轉化體系，將百億級柑橘產業打造成為鄉村振興支柱產業，帶動18萬果農增收。種植新品種宗橙使得畝產值較傳統品種提高了10倍，核心示范區農戶年收入更是突破40萬元。
收入增長了，老百姓的思想觀念也更與時俱進了。
秭歸縣歸州鎮彭家坡村村民胡學軍向澎湃新聞介紹，柑橘品種更新換代很快，基本隔幾年就會嫁接新的品種。以前大家不敢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但現在大家都有共識，“只要品種好，就要抓緊換品種。”
除了在果樹種植這個“專業領域”眼光獨到，果農們對于“鄉村振興”也有了更深的認知。
歸州鎮彭家坡村村支書李強介紹，國家剛提出鄉村振興戰略時，村里也借助相關項目進行謀劃，不僅在生產路、出村路、水利設施、抗旱電力保障等基礎設施上進行投入，也做了一些農文旅融合方面的工作，包括打造以臍橙文化為主的廣場、橙子交易平臺、橙子空中廊道等內容。
“但當時開會時，群眾很不理解。”李強說，剛提出要建設臍橙文化時，許多村民并不贊同，認為把錢用來修路、硬化路面等基礎設施更好。
他回憶道，在橙子空中廊道建設快成形時，有村民詢問對游客的收費標準如何。他便當場算了一筆賬，“游客來，不收費。外地游客因景點而來，能幫全村橙子每斤提高5分錢。我們村有5500畝橙子，大概2.2萬噸。每斤提高5分錢，群眾收入就非常可觀了。”
現實也正如李強所說的那樣，通過臍橙文化建設，彭家坡村吸引了大量周邊游客前來打卡，還有不少網紅來直播帶貨。
“前幾天有一個小姑娘在這里直播賣紅橙，一天就賣了2萬多單，大概20萬斤。”提起這場直播，胡學軍很是激動。他說：“秭歸的紅橙品質好、口感好，通過電商平臺和直播帶貨不僅銷路廣了，村民的收入也高了。”
“村民看到這些農文旅融合項目吸引了大量游客和主播的到來，對村里的工作也更加認可和支持了。”李強表示，如今的秭歸，柑橘更紅了，鄉風鄉情也更好了。
一條魚實現生態經濟共贏
宜昌是長江上中游分界地，素有“三峽門戶”“川鄂咽喉”之稱。
20世紀90年代，宜都市高壩洲庫區依托長江一級支流清江的自然優勢，掀起網箱養鱘熱潮。鱘魚作為高端水產品，為當地帶來短暫的經濟紅利，但粗放式發展很快讓清江不堪重負，清江生態一度失守，高壩洲庫區水質因網箱養殖過度發展而不斷惡化。
2016年，為助力長江大保護，宜都市全面拆除清江、漁洋河養殖網箱，推動“鱘魚上岸”，建設室內工廠化養殖車間，推動鱘魚產業高質量發展。一年后，清江高壩洲庫區555名鱘魚養殖戶全部清網上岸，占地面積超12萬平方米的中國清江（宜都）鱘魚谷成為鱘魚的“新家”。
“以前，村民自行養殖，資金往往來自銀行貸款，風險很大。如果收成好，可能賺個5萬到10萬；如果收成不好，幾年的投入可能血本無歸。”清江鱘魚谷負責人向澎湃新聞介紹，“鱘魚上岸”不僅使庫區的生態環境變好了，而且創造了更大的產業財富。
一方面，鱘魚上岸后，掌握養殖技術的漁民被聘請為養殖工人，身份轉變，但收入不變，風險也大大降低；另一方面，過去散戶自行養殖，養殖規模小，養殖環境和產品質量都難以把控，但現在在養殖模式、生產管理和產品品質控制方面都實現了標準化。
品質提升了，價格也隨之上漲。該負責人表示，以前價格低迷，因為水質變差，導致口感不好，每斤鱘魚子醬價格約幾百元，但現在出口價格能達到千元以上，品質確實上去了，鱘魚子醬的價值也提高了。
如今，清江高壩洲庫區地表水水質常年保持在二類以上。同時，鱘魚谷鱘魚生物儲備數量已達110萬尾，養殖總量達8000噸，占全國三成左右；魚子醬年產量達100噸，是網箱拆除之前的近兩倍。
在聚焦鱘魚產業的同時，宜昌也依托生態資源優勢，推動魔芋、冬蟲夏草、中藥材等特色農業產業協同發展。
以魔芋為例，多山地的長陽土家族自治縣是湖北省三大魔芋主產縣之一，近年來，依托省、市重點農業產業鏈扶持政策和“一致魔芋”等農業產業化國家重點龍頭企業，該縣發展成為全國魔芋產業重點縣，當地魔芋價格不斷攀升，帶動宜昌魔芋加工位列全國第一，“一致魔芋”成為全國魔芋上市第一股。
“鮮魔芋價格由2007年的0.4元/斤，一路漲至2024年的3.8元/斤。”一致魔芋董秘介紹，僅該企業年加工鮮魔芋量就達15萬噸，產品涵蓋魔芋膠、魔芋食品等66個系列產品，遠銷40多個國家和地區，帶動了湖北、云南、貴州數萬農民實現脫貧增收。
截至2024年，通過“龍頭企業+初級加工廠+專業合作社+農戶種植”模式，長陽已建立標準化種植基地5萬畝，主產鄉鎮5個，魔芋專業村20個，累計帶動1.2萬戶農戶參與魔芋產業，年產鮮魔芋6萬多噸，全產業鏈綜合產值約30億元。
2025年宜昌市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出，要深入推進強縣、富民、興村三項行動。加快建設全國特色農業示范區。如今的宜昌正朝著“農業強、農村美、農民富”的目標大步向前，為鄉村振興實施提供可復制的“宜昌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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