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茶葉標識舉報案引發的思考
案 情
2024年6月，江蘇省常熟市市場監管局收到舉報，稱其在某直播平臺購入的茶葉標簽未標注生產日期、執行標準。當日，執法人員前往當事人線下門店檢查，在現場發現用來裝茶葉的禮盒，確如投訴人所反饋未見盒體標注生產日期。另外，執法人員發現該禮盒盒體標注的生產商無生產資質，盒體標注有凈含量。
經調查，當事人為某茶葉生產公司經銷商，其購入大包裝茶葉，在線下散裝稱重銷售，在線上平臺發布鏈接，設有7個不同重量的選項供消費者選購。消費者下單后，當事人根據其需求將茶葉稱重后，裝入鋁箔袋，放入茶葉罐，最后將茶葉罐放入禮盒發出。禮盒信息為當事人根據原包裝信息、消費者實際購入重量重新編輯后提供給廣告公司制作。經過與原包裝信息比對，當事人所標注的生產商實際為茶葉種植商。
爭 議
茶葉類食品目前屬性較為模糊，這源于其生產銷售模式的多樣化，既可以是預包裝食品，也可以是散裝食品。性質的不同決定違法行為處理角度、幅度不同。針對這起舉報的案件處理，存在以下爭議。
觀點一認為，當事人銷售的茶葉盒體標注了凈含量，為定量包裝，屬于預包裝食品。當事人銷售預包裝食品未標注生產日期、執行標準的行為違反食品安全法第六十七條第一款第（一）項、第（五）項“預包裝食品的包裝上應當有標簽。標簽應當標明下列事項：（一）名稱、規格、凈含量、生產日期……（五）產品標準代號”的規定。當事人分裝茶葉進行銷售的行為違反食品安全法第三十五條第一款“國家對食品生產經營實行許可制度。從事食品生產、食品銷售、餐飲服務，應當依法取得許可。但是，銷售食用農產品，不需要取得許可”的規定。
觀點二認為，當事人雖然在禮盒上標注了凈含量，但其商品鏈接含有多個規格可供選擇且有稱重過程，應視為散裝食品銷售。當事人銷售無生產日期的散裝食品，違反食品安全法第六十八條“食品經營者銷售散裝食品，應當在散裝食品的容器、外包裝上標明食品的名稱、生產日期或者生產批號、保質期以及生產經營者名稱、地址、聯系方式等內容”的規定。當事人未在標簽上標注真實食品生產商名稱的行為，違反食品安全法第七十一條第一款“食品和食品添加劑的標簽、說明書，不得含有虛假內容，不得涉及疾病預防、治療功能。生產經營者對其提供的標簽、說明書的內容負責”的規定。當事人未標注執行標準不違法。
觀點三認為，當事人銷售的茶葉為散裝食品，其銷售無生產日期的散裝食品，違反食品安全法第六十八條“食品經營者銷售散裝食品，應當在散裝食品的容器、外包裝上標明食品的名稱、生產日期或者生產批號、保質期以及生產經營者名稱、地址、聯系方式等內容”的規定。當事人未標注真實生產商的行為，違反《食品標識管理規定》第八條“食品標識應當標注生產者的名稱、地址和聯系方式。生產者名稱和地址應當是依法登記注冊、能夠承擔產品質量責任的生產者的名稱、地址”的規定。當事人未標注執行標準的行為，違反《食品標識管理規定》第十二條“食品標識應當標注企業所執行的產品標準代號”的規定。
法律適用
筆者更認同觀點三的主張。首先，預包裝食品指預先定量包裝或者制作在包裝材料和容器中的食品，具有一定限量范圍內統一的質量或體積標識，消費者購買時無需再加工處理即可直接食用。當事人在線上銷售茶葉有多個重量規格的選項供消費者選擇，當事人根據訂單信息進行稱重包裝銷售，雖然提前定制了標注凈含量的禮盒，但實際銷售前有一個稱重過程，并非如流水線一般大批量定量包裝生產。根據《食品經營許可和備案管理辦法》第六十二條第（七）項“本辦法用語的含義：散裝食品，指在經營過程中無食品生產者預先制作的定量包裝或者容器、需要稱重或者計件銷售的食品，包括無包裝以及稱重或者計件后添加包裝的食品。在經營過程中，食品經營者進行的包裝，不屬于定量包裝”的規定，當事人將茶葉稱重包裝的行為不屬于定量包裝。
其次，預包裝食品與散裝食品的另一個明顯區別為批次不同。該案中，若將其定性為預包裝食品，當事人涉嫌未經許可從事食品分裝的違法行為。分裝也是食品生產的一種行為，一條生產線會生產同一批次、同一定量包裝的較大批量的產品。經調查，當事人銷售該茶葉是根據實際訂單進行包裝發貨的，并不涉及批次生產，若只因標注凈含量就定義為預包裝食品過于教條，忽視了客觀事實，可能產生過罰不當的情形。
最后，當事人未真實標注生產商名稱的行為，可適用食品安全法第六十八條或《食品標識管理規定》第八條定性，根據具體法優于一般法的原則，應適用《食品標識管理規定》。若直接適用食品安全法第七十一條第一款定性，不符合該法第六十八條的標識要求。第六十八條明確了散裝食品需要標示的內容，未明確需要加貼標簽，標簽只是標示的一種形式。結合違法行為情節輕重與相關法律法規的要求，《食品標識管理規定》更符合該案調查事實。食品安全法第六十八條雖未明確散裝食品需標注執行標準，但從保障消費者知情權，以及有利于主管部門食品抽樣監督的角度，應根據《食品標識管理規定》第二十七條的規定責令限期改正。
思 考
該案中，辦案部門對當事人作出予以警告，并責令限期改正的行政處罰。
目前，茶葉市場缺乏統一的規范，食品性質模糊，價格又相對較高，是職業索賠人熱衷投訴舉報的領域。商家若私下協商以求息事寧人，部分職業索賠人可能在獲得巨額賠償后仍更換身份信息不斷投訴舉報，以謀求更高的賠償數額，不僅擾亂市場秩序，還增加了行政部門負擔。《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實施條例》頒布實施后，執法部門不支持以牟利為目的的消費投訴。因此，規范茶葉市場的第一步，應準確界定食品屬性，幫助更多經銷商根據自身銷售模式合法合規經營。在不斷處置投訴舉報及辦案過程中，逐步明確其食品屬性，推動相關標準、法律不斷完善，既守護普通消費者“舌尖上的安全”，又保障商家合法權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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