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樹模式”讓黑土地可持續發展 ——吉林省四平市現代化農業發展之路
地處吉林省西南部、松遼平原中部腹地的四平市，位于世界三大黑土地帶之一——中國東北黑土地核心區，有著豐富的耕地資源，是國家重點商品糧基地、國家糧食主產區。長期以來，四平市堅持以科技創新引領現代農業發展，探索出黑土地保護性耕作的“梨樹模式”。“梨樹模式”以免耕技術守護生物多樣性，實現了“藏糧于地”與“藏糧于技”的深度統一。
2020年7月22日，習近平總書記來到四平市考察時指出，“東北是世界三大黑土區之一，是‘黃金玉米帶’‘大豆之鄉’，黑土高產豐產，同時也面臨著土地肥力透支的問題。一定要采取有效措施，保護好黑土地這一‘耕地中的大熊貓’”。經過不斷努力，四平市以“梨樹模式”為堅實支撐，加快建立現代農業產業體系，在廣袤的黑土地上逐漸走出了一條現代化農業發展的振興之路。
保護好“耕地中的大熊貓”
我國東北黑土區是北半球僅有的三大塊黑土區之一，面積達109萬平方公里，是我國重要的糧食生產基地。保護黑土地就是保障國家糧食安全。習近平總書記高度重視黑土地保護，指出“要采取工程、農藝、生物等多種措施，調動農民積極性，共同把黑土地保護好、利用好”，并強調要“把黑土地保護作為一件大事來抓，把黑土地用好養好。要采取‘長牙齒’的硬措施，落實最嚴格的耕地保護制度”。
被喻為“耕地中的大熊貓”的黑土地是指以黑色或暗黑色腐殖質為優勢地表組成物質的土地，它又被稱為世界上最肥沃的土壤，有“一兩土二兩油”的美譽。四平市有著豐富的黑土地資源，大部分黑土pH值在6.5——7.5之間，是最適合糧食生長的沃土。2024年，全市糧食產量達到98.02億斤，實現“二十一連豐”，單產和總產在全國名列前茅，可謂名副其實的“東北糧倉”。
以四平市黑土地為代表的我國東北地區的黑土地是優質稀缺的耕地資源，在維護國家糧食安全和經濟社會穩定發展方面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然而，一段時間以來，因長期高強度利用和“重用輕養”的耕作方式，保護不及時、耕作不合理，黑土地危機重重，土壤板結、耕層變薄、水土流失、有機質下降，土壤退化態勢日益加劇，直接影響著糧食安全。
在四平市梨樹縣，黑土厚度曾在30年里減少了近40厘米。梨樹縣農業技術推廣總站站長、中國農業大學吉林梨樹實驗站副站長王貴滿介紹，四平市是典型的大陸性季風氣候，春天干燥多風，容易干旱，還經常有揚沙天氣，在傳統的“精耕細作”理念的影響下，玉米成熟后的秸稈主要的處理方式是移走或就地焚燒，而非將吸收的養分再次循環給土地進行補充，“土地整得越干凈，被風蝕的機會越大，風蝕強度也越大”，這也是四平市黑土地流失的一個重要原因。多年前，看到被風沙揚起的珍貴黑土，王貴滿決心為黑土地做點什么，他說，“我們當時每一次下鄉，都會觸動自己的神經，看到黑土地從田里被刮出來，是很心疼的”。如何在保障糧食增產的同時，實現黑土地的永續利用？這是四平市面對的難題，也是像王貴滿一樣對黑土地有感情的農業科研人員數十年堅守的事業。
在梨樹縣，有一座以黑土地保護與利用為主題的博物館，生動地展示著中國黑土地的演變過程以及黑土地保護的經驗做法，其中詳細介紹了因保護黑土地而誕生的“梨樹模式”。約二十年前，以王貴滿為代表的農業技術骨干勇挑重擔，聯合中國科學院、中國農業大學等科研院校以及農機生產企業，開啟艱難的技術攻關，為創建“梨樹模式”作出了重要貢獻，對黑土地的可持續發展意義重大。
“梨樹模式”助力農業現代化
習近平總書記在四平市考察時，曾來到梨樹縣國家百萬畝綠色食品原料（玉米）標準化生產基地核心示范區，他指出，要認真總結和推廣梨樹模式，采取有效措施把黑土地保護好、利用好，“使之永遠造福人民”。
一到春耕前的生產基地，滿目都是金黃色的秸稈，好像為黑土地蓋上了金色的“被子”，這也是“梨樹模式”最典型的特征。“梨樹模式”是一種保護性耕作模式，核心理念是“秸稈全覆蓋，免耕、少耕”，即采用免耕播種、秸稈還田等技術措施，減少對土壤的擾動，改善土壤結構，增加土壤肥力和保水能力，以實現減化肥、省人工、保產量的效果。“梨樹模式”擁有一整套技術標準體系、農機配套體系、推廣應用體系，實現了收獲與秸稈覆蓋、免耕播種與施肥、病蟲草害防治、輪作等技術環節的全程機械化，它有效地解決了土壤變薄、變瘦和變硬等問題，為遏制黑土地退化提供了科技支撐。
在“梨樹模式”的影響下，四平地區的黑土肥力顯著提升，生態系統更加穩定。據梨樹縣農業技術推廣總站高級農藝師趙鵬飛介紹，當前“梨樹模式”在全市的推廣面積已經發展到623萬畝，實現了適宜地區全覆蓋。其技術效果顯著，首先，土壤有機質呈逐年增長趨勢，5年時間土壤的有機質就可增加20%；其次，土壤生物性狀改善，蚯蚓數量增多，農田生態系統實現良性循環；最后，保水功效增強，全年減少水分蒸發量相當于增加40——50mm降水，平均可減少土壤流失80%以上。
為加快“梨樹模式”的推廣實踐，吉林省選擇梨樹、榆樹、農安、德惠、雙遼、公主嶺、長嶺、大安等8個縣市開展整縣推進。每個縣市實施面積均在100萬畝以上。截至2024年，“梨樹模式”在吉林省推廣面積已達3700萬畝，覆蓋東北四省區（遼寧、吉林、黑龍江、內蒙古）超過8000萬畝土地。“梨樹模式”升級版的典型經驗，還獲國務院通報表揚，為全國耕地保護與利用提供了有益借鑒。
在梨樹縣農業技術推廣總站，我們了解到“梨樹模式”一直在迭代升級。一方面，積極探索現代農業生產單元建設。四平市以土地適度連片面積300公頃為一個規模單元，確保大型農機具在一個作業期內有效完成作業面積，實現最佳整地期、播種期、收獲期。與傳統模式田塊相比，現代農業生產單元單產提高8%左右，每公頃節約成本1000——1400元。目前，梨樹縣已建成現代農業生產單元45個。另一方面，推動農機裝備創新升級。這一措施有效解決了技術與機具不匹配等諸多難題。王貴滿談道：“我們圍繞農業現代化和單產提升，兩手抓、齊發力，堅持把黑土地保護放到農業現代化的大局中去思考、去謀劃，為保障國家糧食安全探索出更多可行路徑。”
探索農業適度規模化經營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農民專業合作社是市場經濟條件下發展適度規模經營、發展現代農業的有效組織形式，有利于提高農業科技水平、提高農民科技文化素質、提高農業綜合經營效益。要積極扶持家庭農場、農民合作社等新型農業經營主體，鼓勵各地因地制宜探索不同的專業合作社模式”。“梨樹模式”的大面積推廣，加快了四平市農業現代化的步伐，也對其農業經營方式的創新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從傳統的鐵牛耕地到如今的智能農機縱橫田野，四平市的農業生產方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隨之而來的，經營方式也在不斷創新。四平市地勢平坦開闊，非常適合大型農機具作業，這也為其發展農業規模化經營提供了先天條件。四平市充分發揮這些優勢，把培育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作為發展適度規模經營、全面推進鄉村振興的關鍵抓手，推進新型農業經營主體規范化、規模化、科技化、集約化、產業化。
傳統小農經營模式下，四平市的農田多為一家一戶分散經營的“碎片田”，農民各自為戰，難以采用先進的大型農業機械和技術。以四平市梨樹縣八里廟村為例，過去全村1200多塊零散地塊如拼圖般分散，大型農機望“地”興嘆，新技術推廣更是難上加難。十多年前率先成立的盧偉農機農民專業合作社，打破了這一困局。合作社通過“帶地入社、全程托管”模式，將690公頃零散地塊整合為“集中連片、宜機作業”的現代化農場，進行集中規模化作業，成本低、效率高、風險小、競爭力強，入社農戶不僅能獲得穩定的土地收益，還能從繁重的農活中解放出來，外出務工或發展副業。與單戶經營相比，規模化經營使每畝成本降低約200元，產量提升15%，實現了節本增效的雙贏局面。如今，八里廟村基本實現土地整村規模經營，曾經的“小田塊”逐步變成了“大糧倉”。
在梨樹縣還有一個鳳凰山農機農民專業合作社，著力創新土地集約方式，整社整村推進土地規模化種植、全程機械化作業。不久前，他們還聯合其他合作社，成立四平市鳳凰山農業專業合作社聯合社。合作社理事長韓鳳香介紹道：“合作社通過創新發展模式，讓土地和資源都‘活’了起來，農民收入增加了，生態環境也變好了。”韓鳳香的合作社大力推廣“梨樹模式”，據她介紹，一開始有些村里的農民不認可這種模式，因為秸稈被留在地里，他們認為苗一定出不好，擔心日后沒有收益。為此，韓鳳香特意邀請農技員來授課，積極引進農資和農機具，同時種植了一些“示范田”，先給大家“打個樣”。到了出苗期，通過“梨樹模式”長出的玉米苗不僅壯，秋天測產時比傳統種植的產量高出三成。一些對“梨樹模式”有質疑的農民一下子就被說服了，他們給合作社帶來了土地，有的還成為了社員，學習操作農機具，在合作社工作領工資。合作社負責后勤工作的社員于淑芹就感慨：“以前種地靠人力，又累又賺不到錢；現在靠機器一起種，輕松又增收！”除了“梨樹模式”的廣泛應用，智慧農業的理念也在合作社里體現得淋漓盡致，在他們的辦公室里，有一塊能夠實時呈現土地情況的大屏幕，展示著合作社利用無人機、監測站，對環境、土壤等數據進行實時采集、監測、分析、預警的情況。韓鳳香說：“這個智能監測設備，能幫我們把問題都揪出來，啥也不用愁了。有了這些專業設備，農民告別了看節氣、憑經驗判斷種地的日子，真正實現從‘靠天吃飯’到‘科技引領’的轉變。”此外，無人駕駛拖拉機、無人植保機、智能免耕播種機等裝備早已被廣泛應用，現代化農業在合作社里跑出了“加速度”。談起規模化經營，韓鳳香把它和村民的致富之路聯系起來，她說：“未來的農業就是‘雙贏’，多人干活，多人致富，整個村都干這一個事兒，這一個村肯定富。”如今，韓鳳香帶領的合作社規模越來越大，入社人數達到158人，年均吸納就業60人以上，集約經營土地1.5萬畝。現在，社員還越來越年輕化，一些青年也選擇回到家鄉，為鄉村振興注入更多新鮮血液。
規模經營雖好，但風險如何化解？四平市也給出了答案——“雙保全統”。“雙保”即保障生產費用最低、單位面積糧食產量不低于相鄰地塊；“全統”即合作社在實施全程托管基礎上，統一生產資料、統一種植模式、統一播種、統一田間管理、統一收獲，實現從種到收的全程托管。一些合作社采用“雙保全統”模式與農戶合作，農戶將土地交給合作社統一管理，從種到收無需操心。這種方式對合作社資金要求較低，且促使其與村中種植能手、農資企業、保險公司等形成多方合作，既保證農戶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基本需求，又實現農戶與合作社的雙贏。
四平市大力發展農業規模化經營，充分做好政策引領。他們出臺了《四平市新型農業經營主體質量提升三年行動實施意見》《四平市新型農業經營主體提質增效行動實施方案》等規范性文件，鼓勵各地因地制宜探索專業合作模式，打造集中連片、高效生產的現代農業生產場景。截至2024年末，全市登記注冊的農民合作社達到6623個，在新型經營主體帶動下，全市土地規模經營面積發展到2024年的711.14萬畝，逐步實現“小塊變大田、薄田變良田”。
因地制宜發展品牌農業
品牌農業作為現代特色農業發展的重要驅動力，正通過整合資源、提升附加值、增強市場競爭力等方式，賦能各地農業產業高質量發展。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發展品牌農業的重要性，并指出要著力發展高附加值、高品質農產品，提高農業綜合素質、效益、競爭力，把現代特色農業這篇文章做好。四平市充分發揮區位優勢，圍繞玉米產業創新發展，在延伸農業產業鏈、價值鏈上不斷發力。
“四平玉米五常稻，東北大豆最可靠”，這是東北地區的一句俗語。四平市地處北緯43°，是世界“三大黃金玉米帶”核心區域，中國糧食行業協會將其命名為“中國優質玉米之都”。依托優質資源，四平市大力規模化發展鮮食玉米產業。與此同時，還成立專門機構，積極開拓“玉米主食化”發展戰略，加快玉米食品加工產業轉型升級，深度挖掘玉米價值，努力實現“從一根玉米到系列主食”的產業躍升。
品牌是農產品走向市場的“通行證”，做大做強品牌農業是發展高附加值、高品質農產品的有效路徑。2021年7月，四平市成立全國首個專項推進玉米產業發展領導小組辦公室，全力挖掘玉米優勢，培樹“四平玉米”品牌，通過綠色種植、標準化生產，讓“四平玉米”成為了一張四平市特色農產品的“金名片”。
四平市推進玉米產業發展領導小組辦公室又被人親切地稱為“玉米產業辦”，在玉米產業辦辦公地的走廊里，展示著琳瑯滿目的“四平玉米”產品，除了市面上比較常見的鮮食玉米、玉米面，還有玉米汁、玉米須茶、玉米面條、玉米酒等玉米衍生食品，甚至玉米貼畫、玉米紗巾等玉米文創，讓人目不暇接。據玉米產業辦主任寇春生介紹，“目前四平市已經建設成了八大類600多種產品的玉米主食化產業體系，鮮食玉米加工能力由2021年的3000萬棒到目前的4億棒”。圍繞玉米產業，“四平玉米”憑借其標準化、追溯化、功能化、基地化、聯盟化的特色，逐步構建起“好糧賣好價”的銷售體系，并在各類媒體平臺廣泛推介，大大提升了曝光度，開始被很多人熟知。
在四平市鐵東區，有一條專門以玉米及相關衍生產品為主題的四平玉米主題街區，這條街集生產加工、流通銷售、餐飲娛樂、文創展示等功能于一體，充分發揮了玉米產業集群效應，已經成為四平市民和外地游客品嘗四平玉米、了解玉米文化故事的“打卡地”。寇春生談道：“保護黑土地的一個目的就是產業的發展，四平的玉米產業想持續發展，就要‘跳出玉米看玉米’。”通過這種三產帶動一產的方式，人們在吃喝游娛中沉浸式感受玉米文化。借由文化IP賦能，四平市培育出了一批具有地域特色、文化底蘊和市場影響力的本土農產品品牌，把玉米的品質和資源優勢轉化為持續的產業和效益優勢，推動了“四平玉米”實現全產業鏈快速發展。
四平市高度重視區域農業品牌、標準的制定，編制《四平玉米公用品牌策略規劃》，為“四平玉米”發展把脈定向，相關部門還簽署《關于加強“四平玉米”國家地理標志證明商標保護行刑銜接機制建設的意見》，不斷強化知識產權保護方面的協同聯動。在梨樹縣創建較大規模的全國綠色食品原料（玉米）標準化生產基地，制定“四平一級原糧玉米”“四平一級鮮食玉米”兩個地方標準。全力推廣可追溯體系認證，讓產品生產每一步都可查，品質全程把控，每根玉米都有自己的“身份證”，打造從黑土地到餐桌的“黃金產業鏈”，為現代特色農業發展寫下生動注腳。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農業的出路在現代化，農業現代化的關鍵在科技進步和創新。”四平市以“梨樹模式”為重要抓手，將科技與農業深度融合，撬動了黑土地保護與農業現代化的雙重變革，讓農民都挑起了“金扁擔”。懷揣著“中國人的飯碗任何時候都要牢牢端在自己手中”的堅定信念，四平市統籌發展科技農業、綠色農業、質量農業、品牌農業，加速新型農業經營主體質量提升，持續做大做強玉米產業。從習近平總書記的殷切囑托到田間地頭的生動實踐，從“耕地中的大熊貓”到“中國飯碗”的堅實底座，這片黑土地正書寫著鄉村振興的時代答卷。當金穗低垂、機器轟鳴，我們看到的不僅是豐收的喜悅，更是中國農業高質量發展的希望光芒。
〔作者單位：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報刊社，四平市融媒體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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